第79章 (2/2)

午后的阳光还不错,杨鸥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。

他走到那座拍第一景第一幕的教堂,抬头仰望,看那尖顶,在湛蓝之下尤为突兀。经过风化,教堂在逐渐变灰,完全不受大西北的干燥影响,阴暗的角落里已经结出青苔。

他有几次从教堂门口路过,有音乐声,大概是在做礼拜。今天走到这里,却安静无比。他推开厚重的木门,走进去,捡了最后一排座位坐下来。

阳光从两侧尖耸高立的彩绘玻璃里泄出来。

杨鸥一眨不眨,盯着中央,那里有一个硕大的十字架。

他闭上了眼,彷佛看见曲婳在念《圣经》里的话:

“凡事都不可亏欠人,惟有彼此相爱,当常以为亏欠,因为爱人的,就完全了律法。像那不可奸淫,不可杀人,不可偷盗,不可贪婪,或有别的诫命,都包在爱人如己这一句话之内的。爱是不加害于人的,所以爱就完全了律法。”【2】

吴翔宇,不,是须旭,冷漠地站在女人身后,听着耶和华的教条,显得嗤之以鼻。

杨鸥攥紧拳,指甲无可避免掐进了掌心。

他没有想过害他,可他不知悔改,甚至咄咄逼人。他被逼到悬崖,只好拿起武器自卫。替自己,也是替邢望海。

为什么爱总是和贪婪如影随形呢?

他爱他时,当他是一切,所以连他的贪婪也能包容。

可他不爱了,他却要跑过来,上一套一套的枷锁,用以前的爱,窒息他。

须旭赌他还是以前那个在情感里会怯步的人,所以肆无忌惮。

杨鸥睁开眼,盯着十字架,跪下来,忏悔。

他说:“主啊,原谅我”

他说不下去了,只是跪在冰冷的地面,阳光在他的脊背上跟着颤动。

第99章

156

上千公里,还是两个人换着开,差不多午夜时分才到达杨鸥拍片的附近县城。杨鸥在电话里特地嘱咐徐幻森,不要来片场。

已经快二月底,夜间气温依然低得冻人。徐幻森骚包,只穿了件羊毛大衣,内里打底是衬衣,一下车就挨不住凉,连打几个喷嚏。邢望海询问他要不要厚外套,自己正好有带。徐幻森连忙摆手,说别麻烦了,待会儿就进室内,到处都有暖气。

齐情也在一旁附和,就是,几步路,冻不死人,大老爷们那么矫情干嘛。

徐幻森搓着胳膊,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。

三人订的住处在县城,以防万一被人盯梢,没有去杨鸥剧组所在的酒店。

一路都没正经吃上一餐饭,仨饥肠辘辘,che时,肚子就在唱空城计。前台接待员听见他们肚子里发出咕噜噜响声,尽力克制着面部表情,可嘴角泛着若有似无的笑意。

“饿死了!放好东西,赶紧找位置吃饭吧!”

一踏进电梯,齐情就开始建议。

邢望海却说:“你们俩去吃吧,回来给我随便带点儿什么都可以。”

齐情观察他的脸色,也不好强求,理解似地拍拍对方肩膀,“行,有没有特别想吃的,我尽量跟你找到买回来。”

邢望海摇摇头,“随便什么都可以,不用那么麻烦。”

邢望海进了房间,顿觉疲惫,就先去洗澡。他站在水幕下,想自己在车上说的那番话,很突兀,但每个字都发自肺腑。他不知道齐情到底理解了没,但他本就不奢求他能百分百理解。

洗完澡,他用吹风机吹头,对着沾染着水汽的镜子,伸出手指,迅速写了个字,整整九画。然后,他停下动作,静静看着那个字,很快像眼泪一样稀释,变得松垮。出了浴室,找到手机,打开微信,调出对话框,编辑了几次信息,却迟迟发不出去。

邢望海想自己信誓旦旦,对着外界宣言,要掌握人生,可当下,连发出一条微信的勇气都没有。太可笑了。

他僵直站在房间中央,像是生了根。

隐隐有什么声音传来,好像是敲门声。回过神来,再仔细点儿听,果然是敲门声。

邢望海去开门,心想,齐情速度还挺快,没花多长时间就吃完饭了。

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开门声亮了起来,影子拉得长,陷在夜晚浑浊的墙壁和地毯里。

邢望海对上杨鸥的眼睛。

“我可以进来吗?”杨鸥低声询问。

邢望海收回惊讶的表情,条件反射让出道。

杨鸥走进来,站在邢望海之前发呆站立的位置。

邢望海不知该往哪站,或者坐。明明有足够的空间,却好像在一瞬间显得局促了起来。

“吃了饭吗?”杨鸥问。

“我不饿。”

杨鸥看了他一眼,目光移开,“很惊讶么?你应该猜到我会找来吧。”

邢望海苦笑,“是,我其实不应该惊讶。”

杨鸥默了一会儿,邢望海跟着紧张,视线却舍不得离开对方身上。

“电影大概拍不了了。”杨鸥突然说。